万万没想到，在打破次元壁的路上，《王者荣耀》竟然牵起了交响乐的手。

2019年12月，这个国民度爆表的游戏IP，整理出积攒4年的原声音乐，约上业界顶配中国交响乐团，在北、上、深进行了三场以游戏原声音乐为主题的交响音乐会巡演。

国产游戏配上交响乐，恰如小龙虾遇上麦当劳、重金属乐队初登选秀场、都市新贵追求大家闺秀，既可能说错了笑话，也可能演绎出佳话。

这次，一个叫好又叫座的答案，为小众文化在这一年的命运，做了一个精准而漂亮的收官。

12月21日在北京音乐厅的压轴一场音乐会，开票3小时内即告售罄。游戏玩家、专业乐评人和交响音乐粉丝，用口碑和门票证明了流行文化配得上严肃艺术，回报了小众文化勇敢出圈的尝试。

王者荣耀交响音乐会现场

毫无疑问，2019年完全可以被定义为小众文化集体出圈的元年。那些因为地域、代沟、口味和理解而“沦为”少数派的精神粮食，开始变着法子地给自己迭代。

诚然，小众不一定优秀，无人问津的精华和糟粕都大有人在；垂直也并不可耻，这意味着总有人能够欣赏你的存在。但只要优秀得历经岁月沉淀，就一定会有被重新欣赏的路。

很多创作者真正分不清的是，突破现实和放下身段哪一个更难过。

捅破窗户纸

他们“圈”到了更多粉丝

今年的第20届中国视频榜，《新周刊》将年度节目的荣誉颁给了《乐队的夏天》。在颁奖词里，我们如此写道：“它引爆了圈层之外的大众热情，让每个人回忆起进步、自由、解放、独立的摇滚精神……”

时间回溯，在《乐队的夏天》第一季的舞台上，新裤子乐队主唱彭磊曾说过：“中国好的乐队很多，命运好的乐队很少。”

很多乐迷为此黯然神伤。要知道，新裤子作为摩登天空的头牌，本身已经是“命运最好”的那一批人。

许多在地下蛰伏多年的乐队，甚至还不屑于抓住登上综艺舞台的机会。当初，那些同台竞技的乐手们根本预料不到，中国摇滚乐竟然真的可以在2019年的夏天走到阳光底下，彻底出圈。

新裤子乐队合照

2019年，几乎所有出圈的小众文化，都是这样在艺术自由和迎合潮流中找到了自己的平衡：

在电视上扎起长发和遮住纹身，并没能磨灭摇滚精神；从街头登上大众舞台，街舞依然在表达自我和接受挑战；越剧“女小生”穿越到数字游戏中，转身起式腔调依旧；在土酷魔性的《野狼disco》唱着东北文艺复兴，骨子里还是互联网原住民的集体记忆……

几年前，彩虹合唱团也是这样带着《春节自救指南》等神曲，在同样的尝试中一炮而红，成为合唱团中一股好玩温暖的清流。时间轴再回拨，60年前那一曲响彻世界的小提琴协奏曲《梁祝》，何尝不是中国古老的越剧艺术紧跟时代，焕发新生之作？

1959年， 《梁祝》小提琴协奏曲首演

所谓活在当下，坚守艺术自由是一种选择，而跟上时代节奏却是一个必然。

曲高不和寡

交响乐一直走在出圈的路上

古往今来，文化的情感、理想和精神都是共通的，所不同的是创作形式。能否迭代出更接地气、更有趣和更适应潮流的表达方式，将决定跳出的圈层有多大。

毕竟，生命力始终取决于自己。无论呼吁、下跪还是卖惨，人民群众并没有义务去理解不感兴趣的小众文化。

因此，在有远见的音乐人手中，交响乐从不孤芳自赏。比如电影这种当代最通行的流行文化，交响乐就一直在配乐中担当重要角色。

全世界人民喜闻乐见的宫崎骏动画电影，一直与标志性的久石让作品相辅相成。《天空之城》《Always With Me》《菊次郎的夏天》这些经典作品，都曾在久石让的演奏会上，走遍世界各地。

宫崎骏与久石让

对于《星球大战》一类的太空歌剧来说，规模浩大的交响乐组曲则更多用来衬托太空的宏大，突出澎湃浪漫的史诗叙事。有心的影迷肯定还能回想起，同样的感动，还出现在《加勒比海盗》《指环王》《霍比特人》等等系列的冒险故事中……

事实上，交响乐与游戏故事之间的因缘际会，同样有相当长的历史。早在1986年，日本国民级RPG游戏《勇者斗恶龙》系列的第一作，就首次将交响曲设计为游戏的BGM。此后的33年间，该系列每一部游戏的BGM，全为清一色的交响曲。

值得一提的是，《勇者斗恶龙》交响曲的制作人椙山浩一，在上世纪80年代末举办了首场游戏性质的交响乐音乐会。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游戏音乐开始摆脱流于表面和庸俗的偏见，成为可供交响化雅俗共赏的音乐类型。

相较之下，《王者荣耀》这场交响音乐会，或者说国内流行IP姗姗来迟的专场交响音乐会，实际上已经晚了三十年。

第九艺术的迷人

是一切皆有可能

游戏之所以被称为“第九艺术”，本质上是科技进步带来了娱乐模式的刷新——在没有游戏时，大家的娱乐方式可能是对酒当歌；有了游戏之后，众多制作人把才华倾注在游戏这个综合媒介上，让新一代年轻人能通过主动的探索交互去产生更丰富的精神体验。游戏这个载体也正因为其综合艺术的特性，能够赋能不同类型的艺术以出圈的可能。

必须承认的是，即便晚了三十年，《王者荣耀》这番出圈尝试，引用乐评人邹小樱的评价，还是“过于大胆的”。一是因为交响乐艺术这个垂直领域本身在国内市场的小众，二是以国产游戏的体量而言，绝大多数作品的原声音乐，都难以承载起交响乐组曲所需要的4大乐章。

而上线四年的《王者荣耀》，在成色上已经是一部“非典型”的国产游戏。

在国民度上，《王者荣耀》基本上是国内最为人熟知的游戏之一。在体量上，庞大的用户群促成了《王者荣耀》的成功，让后者火爆街头巷尾，甚至进化成了一种“社交习惯”。在内容上，无论是对传统文化的呈现、整体画面的把控还是细节上的雕琢，都成为了业界诸多后来者的参考对比标杆。

以本次被交响化的BGM为例，《王者荣耀》音乐会在曲目设计上，基本延续了传统交响乐四个章节的通用做法：

第一乐章《出征》强调主题的宏大性，包括汉斯·季默、尼尔·阿克里打造的标志性主题音乐；第二乐章《鏖战》重点为英雄的主题曲，情绪上偏向于变奏曲和慢乐章；第三乐章《硝烟》则回到了快板；第四乐章《王者归来》为终乐章，情绪上饱满、盛大和第一乐章呼应，以《永远的长安城》为代表曲目展现了王者世界最繁华的一幕。

值得一提的是，中国交响乐团在2019-2020乐季的节目单，基本都是理查·施特劳斯、马勒、柴可夫斯基等经典名家作品，或部分为重大国事所创作的新作，只有《王者荣耀》是例外。

不难看出，这场非同凡响的交响音乐会，在游戏这个第九艺术的审美功能上实现了突破。一方面，玩家的认可强化了游戏IP内涵的情感价值；另一方面，音乐行业的广泛认可更加难得，这意味着《王者荣耀》的艺术性被承认。

事实上，游戏与其他艺术之间本就是可以平等对话，彼此却不尽相同的关系。所以，此次与交响乐的联手出圈，实际上是第九艺术与小众垂直艺术领域的一次“自然而然”的交流。

任何艺术都自带时代性和局限性。如果不以现实的社会洞察连接当下，老派严肃的艺术形式总会有被淘汰的一天。这条出圈的路，归根到底要在交流和对话中踩出来，才能让更多的人有兴趣审视这种艺术形式本身的美。

世间总有不屈的信仰，只要你能活下去。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