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地下铁 NEXT STATION(完结篇)
文/摄影:姚晃晃 麻豆:小妖
文章原载:广告圈第五期
失眠
2点26分我又失眠了,0点36分我钻进被窝,1点36分我在辗转反侧,2点20分实在躺不住了,头像要炸了一样。屋里很冷15度,关上各个房间的门,打开空调灌上热水袋穿上大熊掌拖鞋,吃了一个香蕉,坐下来和你继续唠嗑。
2000年的春天,我奔波在北京和石家庄之间,北服、中工、无锡轻工、北工商,外加省内两场考试,我考的学校不多,专业加试合格证我拿到了三个,这三个中,北工商的名次最靠前,我义无反顾的报考了北工商,一门心思的往北京扎,所以省内学校一概不考虑。
这一切忙乎完,4月份了,春暖花开,我回家了,也开始恢复文化课的学习了。回家很意外的发现你也回来了,好吧不管是怎么回事,家里算是又团圆了,我佩服妈妈一次一次地原谅你,她真的很爱你。接下来你给一个包工头打理一个工地,妈妈也去帮忙,你们很少回家住,这也算是给了我一个清净的空间让我好好备考了。
好景不长,接二连三的意外发生了,哥哥在摩托车上摔了下来虽然没有大碍,但是断了一颗门牙和无数的伤口。妈妈被一辆车撞,有惊无险但是腿青了一大片。你的脚被工地的建筑玻璃割了深深的口子,断了一条筋缝了十几针,那天在医院手术室妈妈哭的像个泪人,她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心疼你的人了。
接二连三的事故之后让人更意外更震惊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一天中午妈妈慌乱的跑回来,柜子里床上床下翻得乱七八糟,像是在找什么,她却什么都没和我说。她怕影响我的学习,其实那时候我对你们的事情毫不关心,我心里只有学习,我必须考到北京。
熬过了高考,我终于知道了真相。你在工地和工人发生了冲突,你失手打伤一个工人,造成脾破裂,人家不分青红皂白把你给告了,故意伤害罪。此事的一切细节我都不知道,因为我忙着高考。最终法院下了裁定书,判处你有期徒刑三年。就这样我进入了大学,你也走进了监狱。
刚刚想起,我上大二的时候曾经给监狱里的你写了一封信,这是我们两人一生中唯一的一封通信,这封信的草稿我还留着,刚才在书房里翻来翻去也没有找到,想从我们这样像小山一样的书堆里找出那个草稿还真是件难事,记得大概的内容就是,问候父亲大人,保重身体,信的最后让你记住这个教训,改一改自己的坏脾气等等。
2000年——2001年大一的一年是在廊坊大学城度过的。我所有的上学开支和学费都是妈妈和哥哥供我的,所以我做足了要在大学吃苦的心理准备。
我参加了大学的军训,背着行李到了昌平的军训基地,我很自虐和不可理喻的选择战术训练小组,战术训练是军训中最为艰苦的项目,有十几米的匍匐前进,这过程还要扛着枪。可是我觉得很刺激,虽然胯骨胳膊膝盖全是淤青,我撕了枕巾垫在膝盖手臂下还是继续执拗地训练。
我那样热爱着军训,致使后来大一的一年我都把被子叠成豆腐块,这让同寝室不喜欢叠被子的姑娘们很是抓狂了一阵子。更抓狂的是我想尽一切办法赚钱,我从大学城的音像店进货打口CD,先小规模在宿舍卖然后是在班级里卖,后来是去其他的宿舍其他的班级卖。然后用学生证压在超市,换201电话卡,按宿舍卖,楼上楼下的跑,锻炼了身体还能有不错的收入。
后来我又做了一家早餐饭馆的送餐服务,这个利润很低,但是我是借着早上送早餐,能够晨练,同时也解决了自己的早餐问题。我好像对所有的推销都无师自通,再后来在食堂销售橄榄菜,给大学城的一家报纸做广告推销等等等。对了最夸张的是,我还给我宿舍的张言洗过臭袜子,一星期洗一次,她给我5块钱,我每天都手洗衣服,所以觉得这5块钱赚的很容易。
大一上课下课都是冉妞、龙龙、李睿、烂泥和我五个人,一起泡自习室和画室,同学们叫我们是五人帮,也正是那个时候我们都学会了上QQ,晃晃这个名字也是那个时候烂泥给起的。我们给班里每个人起外号,有火女、啊PU、阿诺、一休、小叶子、小粉、拧拧……我们在画室里大声唱歌,烂泥和李睿拿着孙燕姿第一张专辑说这妞肯定会火。
还记得上高数课用纸条和烂泥聊天,烂泥从保定回来后给我们带驴肉火烧。我喜欢上李岭老师的课,因为他总是一下巴青色的胡茬还穿着苏格兰飞人的格子衬衫。
大一挂科无数,因为太笨不敢抄,后来在宿舍姐妹们的调教加上我个人的深厚的领悟能力下,终于不挂科了。周围的同学让我越来越快乐。大一就在勤奋充实中度过了,2000块钱的生活费到了年底我还能省出300多买了文曲星。
2001年——2002年,我好像都快忘记了你还在监狱里的事情,大二终于从廊坊搬到北京,也就是这一年才真正的感受到北京的商业氛围,我开始做促销在商场里打工,寒暑假中关村手机卖场超市什么促销我都做。终于申请到助学贷款,这样也给妈妈和哥哥减轻了压力,但是为了给我买电脑妈妈真是费了不少劲,凑上7000块钱给我送到了学校。助学贷款学校的住宿费等等,我都在07年之前还清了。
2002年以后的事情我们明天再说……凌晨5点零5分,我应该睡会了……
你们都来北京了
赖声川要来北京演他的《一夫二妻》,北京的这场叫《他和他的两个老婆》,真够矫情的名字。陈绮贞要在工体开演唱会了,《太阳》让人觉得很温暖,却又遥不可及。鸟来伯这个有着清秀面庞和女学生一样眼神的台湾女人,用赤裸豪放呛辣的语言深刻的剖析男女人之间的那点破事。台湾人都来北京了。
2002年我迫不及待的想接触广告这个行业,我上各种广告行业的网站和论坛。也因此认识了那个外表温顺骨子里却很孤傲的32岁的长发男人。
因为参加广告网上认识的含烟姐姐的生日才与他有了一面之缘,在晃晃悠悠哥哥去广州北京马甸家乡菜.com的送行宴上与他才有了第一次的接触。在通过看他写的文章慢慢的熟识后,女人的第六感告诉我,这个人一定是我这辈子的亲人。
他在我最最需要爱护的时候出现了,任由我撒娇任由我胡闹,这种无微不至的像哥哥像父亲一样的温柔,让我错把亲情当成了爱情。
经过6年多的两个人相互为伴的生活,我开始审视自己,审视自己的这段感情,爱是相互的,他给了我太多爱,而我给了他什么?他刚刚喂罐头给我家的那两只会撒娇的猫,他对撒娇完全没有抵抗力,像呵护我一样地呵护着这两只曾经流浪的妞子和小浣熊。
2003年的春天里,在非典的恐慌中我和他正式谈恋爱了。他放下所有的感情,选择了我,这个过程对于他来说也是艰苦的,就像他说的下了决定就会坚持到底。
大三搬了新宿舍,我却只住过几天,因为我开始和他同居了。白天他上班我上课,晚上回家收拾屋子洗衣做饭等他下班,幸福地过着日子。
这年的秋天你回来了,因为你凭着自己的那个建筑工程师的证书,在监狱里负责了建筑工程的实施和监管,也正是因为良好的表现,你提前出来了。妈妈打电话告诉了我,妈说那天你回来她一开门看到的是一个灰头土脸的老头。
十一放假我回家进门后和你那个深深的拥抱也成了我们这辈子的唯一。
冬天了,我仍旧边忙乎着学业边过着你们都不知道的小日子。妈妈突然打电话说要来北京住上一段时间,我很奇怪,也很是措手不及,我脑子里飞快的想着各种原因和可能,还没等我想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妈妈到了。我去车站接了她,原来你们的战争又开始了。也是这次妈妈来北京知道了我同居的事情。放寒假后我和妈一起回的家,也终于平息了战争。你们都上了年纪,真的是没有精力和时间再折腾了,太太平平地过生活吧。
完结篇
感谢科技发展了人们可以在网络上任意沟通,这种快捷的说话方式,也造就了这个社会之怪现象。从过气的网络作家痞子蔡的《第一次亲密接触》到现在基本上无人再提的木子美的性爱日记。从电影《手机》里《有一说一》的著名主持人严守一的婚外情的恩恩怨怨尔虞我诈,到《非诚勿扰》里半成功海归人士秦奋的网上征婚。周遭越来越多的关于网络发生的故事和文学作品,越来越多的人更多的开始依赖网络。我承认网络能够带来沟通的快捷,也能够让人与人之间心贴心的沟通,但一些原则性的问题还是面对面的才踏实有效。这几天我让你满满的占据了我的头脑,忙完手头上的工作之后,我的大脑又开小差了,又在为一些无谓的烦恼困扰,我还是继续想你,想那个满是泪水的春天吧。
2004年的五一长假,我回家了见到了你,你怎么会一下子老得我都不认识了啊?妈妈说4月份的时候,因为迁安糟糕的交通你被一辆摩托车撞了,住院做了全面的检查,医生说没有大碍,但是妈妈说这次的意外明显感觉你反应迟钝了,可是这一年你才50岁啊。
隔壁单元一楼被租出去做食品加工,邻里间的攀谈让人家知道你能做装修,于是找到你,你满口答应了下来。但是全家人坚决反对,因为你的身体状况不好,出院的时候医生说你血压高,已经有轻微的血栓,而且医生再三嘱咐不能喝酒。这一切你都不听,你一意孤行!哥哥生气地把你餐桌上的酒杯从窗子扔了出去,后来邻居说你晚上在小卖部买了花生米和蒙古口杯偷偷地跑到小区对面小花园里喝。
终于忙完邻居的装修,你执拗地偏偏要在我们住的这个70年代的老楼房外面加个小厨房。我还记得五一回家的时候你的工程进展到铺地砖了,我到后面看了看你的小工地,你让我在你刚铺好的地砖上踩一踩,你说这样能结实。
我的父亲啊你真是无所不能,所有的关于盖房子的事情你都精通,什么都能自己亲自做。
那天中午的阳光很好,你靠坐在单元门口晒太阳,满脸的胡子浑身的尘土,我当时愣在那,心里不断的问,难道这就是我当年英俊潇洒衬衫总是一尘不染的父亲么?
第二天我要回北京了,回去继续忙我毕业实习的事情。那天天气有些阴我背着包往外走,你在身后不断的问我,“什么时候再回来啊?什么时候再回来啊?什么时候再回来啊……”你问了很多遍,我一遍一遍的告诉你定不下来,因为回去要找工作了。你依依不舍得送到胡同口,我上车的时候回头看见你抽着烟还站在那里。我怎能想到这就是我今生最后一次见你,这最后的一眼,好像一切都冥冥之中被安排好。
回北京的第三天早上10点零5分,我接到妈妈的电话,妈妈只叫了我一声“燕”,电话就没有声音了,接下来传过来窸窣的声音,二姨家的二哥接过电话对我说,你爸病了,快回来吧。我急切地问是什么病,那头只说——快回来吧。
我挂了电话的手是抖的,我不敢相信那么坚强硬朗的人竟然真的病了。我用最快的速度到了火车站坐上最早的火车,我心里一直想着,不会有问题的,你只是病了而已。
12点30分,我的姨姐打来电话问我到哪了,我听得出来她勉强的告诉我你的状况不太好,其实在10点08分的时候医生已经宣布你的死亡,而此刻你已经被推进了冰冷的太平间。
下午3点25分,我终于从滦县的火车站打车飞速到了家,路上我不停地催促司机师傅,师傅还在问我,怎么这么着急。我低声的说,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我的眼泪从上火车的那一刻起就没有停过。
虽然从小到大我们之间很少沟通,甚至于我恨你,但是此刻的血肉的亲情让我知道已经来不及了,因为我的心脏是疼的。
妈妈扑到我的怀里用悲痛的失控的声音对我说你爸没了。我愣在那里,头像是被炸开了什么都反应不过来,妈妈的哭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一样,她用力地摇晃着我的身体。
——脑干出血!早上6点35分发病抢救四个小时无效,10点零8分宣布死亡!
当天晚上7点15分,我终于见到了你,我走进太平间想好好的看看穿戴整齐的你,亲戚们把我拉住,不让我靠前,说我的眼泪要是落在你的身上,你就没有办法安静顺利的去另外一个世界了。他们说你正在路上不能耽搁了赶路。哥哥告诉我你的手已经冰凉,这一晚我的大脑是空的,里面什么都没有。
第二天一早我再次踏入那个太平间,你被抬着放进了那个简易的像眼镜盒一样的棺材里,我终于见到了你,这一幕,让我一下子回到20年前爷爷去世的那天,我不断地去看躺在大厅的木板上的爷爷,他的头是仰着的,脸是铁青色。我瘫坐在太平间我知道任我用怎样大的哭喊声也是叫不醒你。
火葬场高高的烟囱里的那一缕青烟飘向蓝蓝的天,它带着你走了……
夜幕降临前我和哥哥手里拿着的灯笼是给你引路的,我们往这个城市的最西边走啊走……在一片农田的路边,我们只能送你到这了,点燃花圈和各种你的随身物品,火光映衬着路两边高高的白杨树影。
我用尽这辈子所有哭泣的力量对着这片火光和头顶的天空,跪在这片土地上,放声痛哭……我把对你的恨!对你的爱!以及对你的遗憾!淋漓尽致全部的哭出来,让那空旷的大地把我的声音传到你正在走着的那条路的远方吧。
夜幕降临,供放着你的骨灰盒的灵棚点着常明灯,哥哥在为你守灵。
妈妈吃了一片安眠药睡下了,她睡的很沉我一遍一遍的观察,听她的鼻息,因为我对安眠药充满了恐惧。我躺在妈妈身边望着窗外……你站在窗外踮着脚尖探着身体往屋里张望,你看着睡着了的我,你哭了,这是我见到的你继奶奶死以后的第二次哭泣,你轻轻说你真的舍不得,大颗的眼泪清楚的顺着你的脸颊流下来滴落在窗外……噼里啪啦,这声音把我惊醒,我穿上鞋冲到外面的灵棚前,硕大个的雨点噼里啪啦的砸在灵棚上窗户上,前半夜晴朗的要命,这后半夜怎么会突然来一阵这样大的雨。所有的人都莫名其妙,只有我知道这是你的眼泪,这辈子只有死后你才会这样痛快地哭出声。
我抱着你的遗照,把你的骨灰送到了骨灰堂。这次你走了,真的走了,在你50岁的最后一天没有任何留恋地走了。我和哥哥深深叹了一口气也舒缓了一口气,把你留在我们头脑里童年的那些阴影都抹掉吧,我们对你只有遗憾。
这个让我母亲深爱着的男人2004年的春天走了,母亲知道这一次他再也不会回来。每当母亲看到邻里老太太推着轮椅里的老头遛弯,她的眼泪就噼里啪啦地流。她这辈子心里只有父亲,如果父亲能坐在轮椅里就这样让她推着过生活,就是她今生最大的幸福了。在父亲过世一年后,母亲告诉我,梦里父亲跟他说,在那边找了一个年轻的女人做老婆。也正是这个梦让她从此放下父亲重新开始选择以后的生活。
——完——
我出生的地方,这个小城市九台
8岁之前记忆里的小南河
我就是在这个上坡上往上爬,记忆力还有那个白房子,我真想回到这个地方看看夏天河里的小鱼,冬天河上的扒犁,还有两岸肥沃的黑土地。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对童年9岁前的记忆特别的清楚,那些对我来说有着超时空记忆片段每一个细节都历历在目。我再也没有机会看到这座房子和满是童年记忆的院子,因为那一片土坡上面的南山前的那片瓦房已经拆了,建了一个很大的小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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