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燕五

【人生巴士】

乐志恒见到何婷婷的时候要比见到沈东阳热络多了，他的语言天份也展现得更为充分。洪泰公司培养出来的这几位营销策划高手里，口才最好的是乐志恒，口才最差的是杨震，可即使是杨震，也能把哭的说笑了，把喜的说伤了，所以乐志恒的口才可见一般。乐志恒的语言天份很好不仅在于他的语言组织能力，还在于他见识广博，会说数种方言。闲聊讲段子的时候，忽而化作四川人，忽而化作湖南人，忽而是地地道道的老北京胡同串子，忽而又是活灵活现的旧上海白相人。

还好的是，何婷婷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多年来在房地产甲乙方圈子里打拼，对于这些男人显宝一样秀自己的能耐已经习以为常了。她有一搭没一搭的附和着乐志恒，也在偷偷观望着沈东阳的反应，沈东阳基本上又是没什么反应的，只是偶尔会岔开乐志恒闲聊的松散话题，把项目本身的一些东西拿出来提醒一下他，目前是在准备开会。

孟繁星走进会议室后，原本还在滔滔不绝的乐志恒马上换了一副面具，一副标准的甲方中层在公共场合道貌岸然的面具。孟繁星大约四十五六岁的年纪，穿着一身prada，刀割一样线角清楚棱角分明的面孔，薄薄的嘴唇，不苟言笑的样子。孟繁星坐下摆手示意大家可以开始了，沈东阳打开了新的PPT文件。

一整套的提案下来，孟繁星都是在用手指敲着自己的鼻梁专注的听，沈东阳一边讲一边在注视着孟繁星的反应，当提到项目命名部分的时候看到孟繁星身体一动，沈东阳就知道了孟繁星的一些心理变化。

“无论是从产品特色的水系园林和项目周边的自然河道方面考虑，还是从世博会客群心理层面考虑‘溪缘’这个项目案名都很具有推广性和口碑传播度。”沈东阳看着孟繁星的脸色如是道来。
“我们的联排别墅和花园洋房都属于中高端产品，中高端产品不应该走传统的项目定名路线，后面也不适合放后缀定位语。”沈东阳看到孟繁星有些迟疑又说。
“你觉得呢？小乐。”孟繁星用手指敲了敲会议桌，看向乐志恒。
“咳咳，我觉得吧，这个案名还是蛮符合我们的项目调性的。”乐志恒把自己一直放在何婷婷身上的目光收回，一本正经的说。
“既然你也觉得没什么问题，那我们就按这个案名来做两套LOGO看看吧，要抓紧，要快，因为今年的市场情况比较复杂。”孟繁星看着沈东阳说。
“嗯，好的，那我们下周来的时候，再给孟总您提报看一下，我会让他们抓紧的。”沈东阳心里的大石头算是落了地，案名定下来，就算提案成功了大半了。

在走出长青集团所在的办公大楼的时候，乐志恒从后面追了上来，他拍着沈东阳的肩膀，约沈东阳周末一起吃个饭，并且当面邀请何婷婷也要一起到场，是商量一些项目上的推进的事情。沈东阳答应了，何婷婷看了看沈东阳，看沈东阳笑着和乐志恒聊天，并没有看向她，于是也就答应了下来。听到何婷婷同意和乐志恒他们一起在周末吃饭，沈东阳几乎近似于无的皱了皱眉头，没说什么。

上了何婷婷的车后，沈东阳不再像刚才一样嘻笑了，板起了面孔，何婷婷看到他这副样子，没有理睬他，直到后来沈东阳自己忍不住开口。

“你以后少跟乐志恒打情骂俏的，丫是什么人？丫是个色狼，是个流氓。”沈东阳看车子驶上了大街，转头跟正在开车的何婷婷说。
“甲方，有几个不流氓的？都是客户，客户部就是要和他们周旋的。”何婷婷看出来沈东阳在吃醋，心中不免有小小的得意，至少这说明沈东阳还是在意她的。
“乐志恒他不一样，他，他很恶心的一个人。”沈东阳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何婷婷在和宫鹤和林远洋和其它甲方说笑的时候，他没有像对乐志恒一样的反感，也许是因为他太了解乐志恒了吧，毕竟乐志恒的改变和源罪都被他看在眼里。
“所有的甲方都恶心，哪个不是道貌岸然男盗女娼的。”何婷婷摇头叹息。
“知道这样就应该尽量避免和他们发生非工作的接触，客户就是客户。”沈东阳说。
“乐志恒刚刚说周末谈的就是工作啊。”何婷婷说。
“去他妈的，他那点儿心思我还不知道？他恨不得我不去，只和你一个人单独的谈‘工作’才好呢。”沈东阳在说到“工作”一词的时候加重了语气，这让他显得面目有些狰狞。
“哎呀，好啦好啦，人家到时候不去放鸽子不就好了？”何婷婷看到沈东阳已经气急败坏了，赶紧软言软语的哄哄他。
“怎么不去？你说说怎么不去？答应都答应下来了，那小子现在到了甲方后跟以前根本不一样了，翻脸就能不认人。”沈东阳咬牙切齿的说。
“哎呀，我错了。”趁着等红灯的时候，何婷婷可怜兮兮的侧过脸来向沈东阳认错。
“唉。”沈东阳揉了揉头。

周末那天沈东阳还是带着何婷婷一起去人民广场的新旺茶餐厅见了乐志恒，乐志恒一见到何婷婷仍然显得特别的高兴，之前说的是聊项目的进程，可每次当沈东阳聊起项目的时候，乐志恒都说不急不急，自己心里有数，而且到了时候就会做既定的执行。这让沈东阳很无奈，要不是何婷婷总是把话题聊到沈东阳和乐志恒从前在北京的洪泰时光，沈东阳坐在那里就像一个局外人一样。

“东阳你真的有个两地分居八年抗战的女朋友啊？”何婷婷看着沈东阳笑着问，其实何婷婷是隐约知道沈东阳的情史的，但沈东阳一直都忌讳的没有再说起过，沈东阳没有说起过的事情，何婷婷也不会主动问起，这是他们交流时候的底限。
“不止是抗战，还是抗日啊，没得日，当年我听说有几个爱玩的兄弟，总想拉着东阳去找小姐，可人家沈东阳就是不去，非常坚决，估计手都快起茧子了，哈哈哈。”乐志恒自以为幽默的大笑，他在何婷婷面前没好意思说，其实每次企图拉沈东阳嫖娼的都是他乐志恒。
“现在呢现在呢？”何婷婷用娇滴滴的声音明知故问。
“分手了。”沈东阳翻了个白眼，非常不耐烦。
“啊，真分了，八年啊，在北京的时候我就劝你早分，现在没想到来了上海反而分了。”乐志恒貌似同情的叹息着。
“你们先聊，我突然想起来公司有个文件忘了锁，我回去锁上。”沈东阳实在受不了了，站起身来告辞。
“那好那好，你快去吧，等下回来找我们，打电话联系好了。”乐志恒巴不得沈东阳离开，而何婷婷目光流转着，没说话。

从新旺茶餐厅出来，沈东阳没有招手拦车，他随便找了一个公交站点，和那些路人一起等公车，然后跳上了最先到达的那辆有座位的公交车，想去哪儿，沈东阳自己也不知道，他觉得，人生大概就是一个有着清晰目的却没有既定过程的巴士旅行，中途所有停靠的站点都不是那么确定，你不知道在前面迎接你的是车水马龙还是寂静山谷，人，事，物，都存在着太多的恍惚和幻觉成份。

【公关那些事儿】

在房地产最红火的这些年里，起起落落兴兴衰衰的房地产整合营销公司不计其数，常在圈子里面混的人，经常会知道谁谁谁又成立了一家什么样的公司，但过了一年后再问，公司往往都已经不存在了，能在乙方这行里面坚持下来的很少，即使在坚持，也都是苟延残喘，很难具有竞争力，只有像洪泰这样的全国性战略型航空母舰运营，才有可能越做越大，越做越强。

郑啸虎自己就开了一家不大的房地产整合营销公司，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沈东阳还在吃饭，是赵亮打来了电话，说郑啸虎自己开了一家房地产整合营销公司，叫新泰整合营销。赵亮说郑啸虎现在已经拿到了两个小开发公司的项目，据说都给了一些回扣的，目前正在全力争取“朗峻园”的整合营销代理权，并且和他做过一轮沟通。沈东阳对着电话一直在笑，他跟赵亮说郑啸虎从来都不足没惧，离开了洪泰更是一个没了牙的老虎，他开的公司一定没什么前途，沈东阳甚至给他预测，不出两年，郑啸虎的公司就会倒毙。赵亮在那边打了一会儿哈哈，就也把电话挂了。

挂断了电话后，沈东阳就收起了嘻笑的面孔，一边吃饭一边大脑开始飞转。这郑啸虎下手够快的，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攒起了一家公司，而且还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拿下了两个项目，虽然都是小公司的项目，但是却足够养活一家公司有余了，郑啸虎的经营手段沈东阳是知道的，虽然他后期在洪泰上海的时候没拿过什么项目，但是他的手段是有的，在给回扣，走关系上，郑啸虎非常舍得花钱，看来真的要捂好自己手头的这些项目了，而且要正确面对“朗峻园”了。沈东阳想，既然自己在公司的内部竞争上赢了郑啸虎，那在商场竞争上也一定要赢，不然蒋峰会严重不满的。

和金SIR一见面，沈东阳就聊到了郑啸虎开了一家小公司的事情，金SIR笑，他觉得郑啸虎还是不服气，想跟洪泰上海这个他亲手创办起来的公司较较劲，金SIR说，没有人比郑啸虎更了解洪泰在经营运作上的优势与劣势，所以沈东阳要小心了。

启迪活动策划公司的老总王栋是个矮墩墩的山东汉子，一看到金SIR和沈东阳，马上点头哈腰的道歉说自己迟到是因为堵车。沈东阳听了这种借口总会暗暗的好笑，因为这是通常只有他才会用的烂招。其实这种招数每个人都会用，而且每个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只是大家都会有这种情况出现的，所以大家就也都貌似宽厚的容忍着。更何况王栋身边还带着一个明星级别的极品美女，就更值得原谅了。

“介绍一下，这位呢，是我们公司的公关经理邵可心，她可是北京电影学院毕业哟，赵薇的学妹。”王栋把他身边的美女强力推荐给沈东阳和金SIR。
“你好。”沈东阳矜持的点头，而金SIR则有些不屑一顾，由此可见，再美的美女在GAY的面前也无法发挥她应有的效用。
“早就想认识认识咱们洪泰公司的老总，没想到沈总还是这么年轻，很帅的。”邵可心的声音甜腻腻的，有一种恰到好处的矫情。
“帅和年轻就谈不上了，你们活动公司的一次资料，金SIR都已经给我看了，活动办得不错了，但是说实话，报价有些高，现在的甲方多数都在节省开支，在预算上也卡得很紧，我们有好多好的建议和创意，都被砍了，就是因为甲方舍不得掏钱。”沈东阳和王栋说。
“报价方面，还是可以再商量的，而且也分具体情况的，希望我们有机会合作，到时候要看一下沈总是如何安排的，只要我们合作愉快，我想在报价方面，我们还可以再谈。”王栋忙说。
“是啊，沈总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一上来就谈上了钱，有点儿俗哈。”邵可心对沈东阳飞过来了一个媚眼儿。
“东阳是比较直接的，东阳在洪泰也是老资历了，虽然新升为上海方面的老总，但是经验可绝对是足够丰厚的，所以你们唬不了他。”金SIR插话说。
“这话说的，金SIR，您把话说远了，我怎么可能唬沈总呢，借我个胆子我也不敢啊。”王栋豪爽的大笑。

那天一共喝了两顿酒，都是王栋在买单，最后一顿的时候，金SIR又一次先行告辞了，王栋带着已经有六分醉意的沈东阳和邵可心来到了一个七拐八拐才进去的夜店，这个夜店没有挂着招牌，门面也不大，但进去后却是别有洞天的一个LOFT空间，王栋一看就是这里的常客了，他熟门熟路的和服务生打着招呼，然后把沈东阳带进了一个视野最好的二层包房。

王栋在这里又开了一瓶VSOP，然后自己就要先走了，走的时候当着沈东阳的面，嘱咐邵可心要照顾好沈东阳，招待好沈东阳。

“怎么？真走啊？”沈东阳眯着醉笑的眼睛拦了一下王栋。
“真走，沈总，我还真的有些事儿，让可心继续好好招待您，今晚是你们的了，可心照顾您，您也好好好的照顾她哟。”王栋别有所指的说。
“好，那你走吧。”沈东阳挥了挥手。

时间进入到后半夜，这个无名夜店里越发的暧昧了起来，在一楼的两个T台上，都分别走上了两组四位的漂亮女孩，她们随着喧嚣的音乐尽情舞着舞着，在节奏里缓缓的开始脱衣服，把本来就不多的衣服最后脱了个精光，然后互相用身体磨蹭着对方的身体，随着DJ手指的滑动，一声声呻吟从拧到最大的音箱里传了出来，整个空间都是欲望的味道。

不知道什么时候，邵可心依在了沈东阳的身上，她葱白一样嫩的手指就在沈东阳的身上移动着，她的嘴唇火一般的贴近了沈东阳的耳朵，随着音乐中那种放浪的声音不轻不重的喘息着，沈东阳的手这会儿也没闲着，同样在邵可心的身上来回游移着，貌似是一个不小心，就伸进了邵可心的衣服里，音乐到了高潮，他们听到了所有人都在嘶吼尖叫。

“走吧，我们，我有点儿想要睡觉了。”邵可心在沈东阳的耳边说。
“和谁睡觉？”沈东阳这会儿基本上彻底醉了。
“和你。”邵可心咬了一下沈东阳的耳朵，沈东阳就精神了。

就在沈东阳和邵可心钻进了一家酒店的时候，何婷婷突然的就惊醒了，面对着无边无际的夜色，何婷婷感觉到自己很怕很孤单，她按着电话，让电话的灯亮着，她盯着上面沈东阳的名字，盯到眼睛酸疼，涌起了泪水，可最终还是没有拨通这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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