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燕五

【衣钵传人】

接下来的几天，郑啸虎都没有再去肖靓的办公室里转悠，但每次在公司里遇到肖靓的时候，郑啸虎都会挂出一脸温柔而又暧昧的笑意，可肖靓一见到郑啸虎，就会到处找地方躲。其实郑啸虎这一段时间里，还在筹备着之前要做的两件事情，改制公司和宴请客户。

沈东阳和何婷婷通过金SIR的关系在谈一个新的项目，这个项目叫“橘香郡”，是上海本地中小开发商银隆地产的项目，区位也是在世博板块，但和长青集团的地块相距甚远，而且已经算是步入项目进展中后期了，其中一二期已经交房，现在在售和准备在售的是三四期。由于之前的乙方没有做到开发商的要求所以被撤掉了，刚好金SIR认识他们银隆公司一位主管营销的常务副总乔海浪，就拉着乔海浪见了一次沈东阳，初次见面乔海浪对沈东阳的印象不错，何况沈东阳凭借“水语城”在上海地产圈里已经闯出了一些小小的名气。接下来又进行的几轮紧密接触让双方的合作意向更明确了一些，如果不出意外，春节过后，“橘香郡”将和洪泰上海公司签下合同。

这段时间里，乐志恒也会经常给沈东阳打电话，两个人在电话里无非聊些不痛不痒的前尘八卦，偶尔会把话题转到杨震的身上，但始终都在绕着郑啸虎说。乐志恒会和沈东阳谈到关于项目前期的进展情况，然后讲到自己甲方这边的哪些领导都有什么样的喜好，意图两个人心照不宣。

在元旦来临的前三天，沈东阳又接到了林姗打来的电话，接电话的时候，沈东阳正在一家咖啡厅里等金SIR，每次有约，金SIR都会把地点尽可能选在小资的唯美的环境里，沈东阳经常会觉得受不了，这位说不上是哥哥还是姐姐的神仙，要不是能在事业上帮沈东阳太多的忙，沈东阳一定会对他敬而远之。

“东阳，你最近好吗？”林姗在电话里幽幽的问。
“还好，呵呵，一切都还不错，你呢？”沈东阳回答得特别轻松。
“我不好，股票亏了很多，而且有相当一部分都被套牢了，对不起，可能欠你的钱要拖后一些才能还得上了。”林姗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愧疚。
“哦，没关系的，你先用着好了，我不缺钱，照顾好你自己就行了。”沈东阳是知道最近股市情况的，也想到过林姗会遭遇现在的局面。
“你，又恋爱了吗？”林姗在电话那端迟疑了一下，才小心翼翼的问。
“嗯，算是吧，有个关系不错的女性朋友，还在发展中。”沈东阳也略微想了一下说。
“哦，那就好，我过年回家，你回去吗？”林姗的老家和沈东阳的老家只有不到两个钟头的汽车路程。
“不回了，今年的事儿比较多，在上海过年。”沈东阳说。
“哦，要不要我过去看看你爸爸妈妈？”林姗说。
“不用了，谢谢，我已经和他们说过我们分手的事情了，也答应了尽快给他们找一个称心如意的儿媳妇，呵呵，你就甭操心了。”沈东阳看到金SIR走进咖啡厅，笑着对金SIR扬了扬手。
“嗯，我爸妈说是过年跟我谈谈，也许明年我也未必能再在上海发展吧，漂了好几年了，过完年也是三十岁了，女人再老下去就真的嫁不出去了。”林姗感慨万端的说。
“对不起，我朋友来了，下次再聊吧，再见。”沈东阳没有等她继续感慨下去，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女人？而且关系不一般的女人？貌似和你还蛮多故事的女人？”金SIR坐下来后，就开始从沈东阳的眼睛里读东西。
“哎呀，老哥，你就别取笑我了，以前的女朋友，是别人现在的女朋友，打个电话聊聊。”沈东阳摆了摆手，淡淡一笑。
“你老哥我在感情方面可是达人级的呢，你呀，现在还是没放下呢，嗯，我有看出来。”金SIR板着脸严肃的说。

很快，沈东阳就把话题岔了过去，而金SIR也没再追问不停。金SIR这次找沈东阳是有一个比较重要的事情要跟沈东阳说。原来那天肖靓回去后，就跟金SIR打了电话，详细的说了郑啸虎一直以来似真似假的对她的暗示，这次郑啸虎貌似是想直接把话题挑明了，这让肖靓很难处理，毕竟郑啸虎是洪泰上海的一号领导，就算不必利用行政手段，也可以利用其它公务手段让肖靓除去离职无处可逃，肖靓想直接告诉沈东阳，可是又慢太过冒失，影响了两个领导之间的关系，夹在其中更难做人。金SIR听完肖靓说的这些后，没做任何表态，他只是告诉肖靓，别再跟郑啸虎单独出去，也尽可能避免单独相处，既然自己不想有任何暧昧交集，就别给对方任何可能性的暗示。

沈东阳听完金SIR的这番话后，陷入了沉思。其实早在这之前，沈东阳就可以看得出来郑啸虎对肖靓的一些非公务上的关注，但显然肖靓是不接受这种关注的，这次郑啸虎已经把感情表白了，也就是说把事情放到了明面上。沈东阳不信郑啸虎会是因为喝多了而说的醉话，以沈东阳对郑啸虎的了解，这个人说醉话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做了这么多年的乙方高层管理，郑啸虎已经练会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该说的总是要说，不该说的一言不发。郑啸虎现在既然已经跟肖靓说了，就隐隐有了一种志在必得的意思了，除非肖靓离开洪泰上海公司，离开目前发展已经进入正轨并且相当顺利的事业，否则郑啸虎就会继续这次的表白。郑啸虎根本不怕肖靓去跟别人说，包括说到蒋峰那边，蒋峰最多也就象征性的警告他几句，但更大的可能是蒋峰听到也会装听不到，毕竟他还在用着郑啸虎，人品问题与能力问题可以分开来研究，无论郑啸虎人品如何，作为现在已经成为了一名商人的蒋峰来说，关系都不大，因为他需要的是郑啸虎用其能力给他创造更高的利润。

金SIR看着沈东阳在琢磨，这会儿金SIR觉得沈东阳开始有些蒋峰的影子了，沈东阳在微闭着眼睛进入思索的时候，特别像蒋峰。金SIR对蒋峰的了解是，蒋峰这个人做事，不达目的死不休，只要找到目标就从不放弃，遇到每个难题都是迎头而上，绝不会绕路而行。沈东阳是这样的人吗？金SIR觉得沈东阳是的，至少在坚持努力和从不放弃这点上，沈东阳算是继承了蒋峰的衣钵。

“金SIR，你觉得郑啸虎这个人怎么样？”沈东阳突然问。
“我觉得呢，郑啸虎这个人太贪婪了，也太急功近利了，最重要的是，他太自以为是了。”金SIR想了想说。
“哪方面？感情？生活？事业？”沈东阳接着问。
“无一不是啊，这个人啊，在上海地产圈儿里都常被人在背后说闲话，有够丢脸的。”金SIR摆了摆手说。
“哦，我知道了，我会和肖靓再谈谈的，这事儿我会帮着处理的，放心吧哥哥。”沈东阳那种漫不经心的懒散笑容也像极了蒋峰，金SIR知道，这是他已经决定了某种处理问题的方案了，这同样是蒋峰的小习惯。

金SIR看着坐在他对面的那个胸有成竹的沈东阳，突然感觉他的形象已经和蒋峰有了某种程度上的重合，一样的懒散，一样的淡定，眼神中也一样的犀利。在那一刻，金SIR终于明白了蒋峰为什么会向他重点推荐沈东阳这个学生了，蒋峰曾经说过：沈东阳比任何一个我教过的学生都强，他身上有一股成大事的劲儿。金SIR想，其实蒋峰当初说的沈东阳也不是沈东阳，而是多年前的那个蒋峰。

【肖靓其人】

肖靓迟到了，肖靓到公司的时候，正好撞见郑啸虎在公司楼下四处巡察，郑啸虎抬起手臂来指了指自己的腕表，又指了指肖靓，摇了摇。肖靓没有理会郑啸虎，打完卡后直接钻进了办公室里。

肖靓对于郑啸虎现在开始有些反感了，当初她之所以从杭州的公司离职，原因就是自己当时的主管对她本人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也是从最开始的暗示，再到后来的表白，肖靓拒绝了那个主管，可他却纠缠不清，搞到最后大家都很尴尬。来到了洪泰上海后，肖靓最在意的就是关于办公室的暧昧问题。上次杜鹏的事情她可以冰冷冷的斩钉截铁的处理掉，可现在毕竟面对的是洪泰上海的一号管理郑啸虎啊。郑啸虎之前的暗示肖靓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因为毕竟郑啸虎不是他的直接管理，而且他又身居高层，虽然多少有些烦人，想来还不至于把话说到那么明显。可肖靓错了，郑啸虎真的对她进行了一番让她难以接受的表白，所以肖靓第一时间就给金SIR打了电话，她必须通过金SIR向沈东阳转达一下她的态度，不至于以后让自己万劫不复。

看来以后的日子真的要步步惊心了，这种感觉让肖靓极其懊丧，为什么又会惹上她最忌讳的事情呢？怎么洪泰这样的大公司在男女同事相处的问题上也如此凶险呢？肖靓不想离开洪泰，至少目前是不想离开洪泰的，因为这里的工作强度和工作节奏都是她所喜欢的，紧张又不失有序。肖靓很珍惜自己在洪泰的机会，况且有沈东阳这样一位经验和能力都极其具有学习参考性的直系领导，她必须让自己忽略掉外在的一些诱因，让自己在远离是非的情况下学到自己想学的东西。

肖靓在办公室里思考了很久，她觉得处理这件事情最好的方式就是再次去直接跟沈东阳沟通，清晰并且明确的告诉沈东阳目前自己所遇到的一些状况，她不能总躲着郑啸虎，同在一个屋檐想，躲着也不是办法。肖靓是那种猫一样的女人，一旦遇到危险的时候，她宁愿张开爪子去面对去反攻，也不想把问题一直拖着，拖到复杂化。因为肖靓是很尊敬沈东阳的，所以她就想找沈东阳反应一下这个事情，表明自己的态度，别到时候让自己越陷越深，明明自己没什么，却沾一身腥。

“沈总，我想和你谈些事情。”肖靓走进沈东阳办公室后，把门关得很严，眼睛盯着门口对沈东阳说。
“哦，说吧。”沈东阳倚在骑子上，眼睛并没有离开电脑。
“您对我的工作还满意吧？”肖靓先把话题绕了一下，来说明自己工作上的重要性。
“嗯，很好的，怎么想到问这个？”沈东阳明白肖靓要说的是郑啸虎的事情，但他认为他却没有主动点碰的必要。
“没什么，我也觉得我的工作上尽了很大的努力，当然，洪泰也给了我很多的经验和学习机会，呆这么久以来，感觉自己进步蛮大的。”肖靓淡笑。
“是的，你表现不错，我对你的工作很满意。”沈东阳直接给出了答案，想让肖靓快些进入正题。
“可是现在在洪泰，我却觉得自己呆得并不好了，特别是公司的人际关系处理问题。”肖靓叹息了一声后说。
“你指哪方面？或是指谁？明说吧。”沈东阳眼睛离开了电脑，直视着肖靓的眼睛，明知故问。
“郑总那天拉我去陪‘金都水岸’的秦总，但后来郑总喝多了，说了一些让我很困扰的话。”肖靓想了想，斟词酌句的说。
“他说什么了？”沈东阳坐正了身子。
“他说他喜欢我，说得非常突然，我当时以为他喝醉了在说醉话，但是最近一段时间里的反应是他看我的眼神都比较暧昧，这让我觉得非常不舒服。”肖靓摇头说。
“也就是说，你并不喜欢他，可他说他喜欢你，并且进一步对你进行了暗示，制造了一些压力，以甚至于影响到了工作，对吗？”沈东阳咄咄逼人的问。
“对的，所以我觉得我有必要向你表明一下我的态度，我确实对这种事情非常反感，这在我工作上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肖靓也直视着沈东阳的眼睛。
“你敢当着他和我们大家的面说出这些话吗？”沈东阳又问。
“敢。”肖靓咬咬牙说。
“呵呵，我就是这么问一下，我知道你敢，这样吧，这件事情，我会和郑总去谈谈的，限于私人的层面去谈，你呢也不必要太紧张，毕竟在公司和公众场合，他也不会对你做出些什么，别受这些事情困扰，用心工作，其它的我来处理，好吧。”沈东阳笑了。
“嗯，我就是想跟沈总你明确一下，我不想到最后搞得大家都很尴尬，失去了这个跟你学习的机会。”肖靓说。

肖靓走后，沈东阳琢磨着这事儿，他觉得肖靓这个女孩子确实还是蛮有意思的，一逼急了反应竟然是如此的大。肖靓根本不像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处柔弱和羞怯，她居然还敢在这种情况下，在沈东阳和其它人面前和郑啸虎对质。看来郑啸虎自从赶走了杨震后，放松得有些过头了，居然去招惹这样的一个女孩子。

从肖靓和郑啸虎的问题上，沈东阳也在琢磨着自己和何婷婷的关系，两个人一直都没有谈过以后，也没问过对方以前，沈东阳有时候也在怀疑，何婷婷是真的爱他吗？他又是真的爱何婷婷吗？他们之间彼此借力彼此取暖的暧昧真的是一种爱情吗？如果真的有风雪来袭，何婷婷会不会像上次送杨震的时候一样无能为力的站在可以遮蔽的地方远远看着他呢？除了做爱和做事，沈东阳又了解何婷婷婷多少呢？

晚上的时候，沈东阳拉着郑啸虎一起走进了辛耕路一家名叫蓝蛙的西餐酒吧，沈东阳跟郑啸虎，他后来又考虑了一下，决定自己这边也要出一份力，主动打电话给蒋峰反应一下关于洪泰上海的改制状况，策划和营销部门确实应该合并到一起的，甚至在任命和提拔上也要考虑到现有的一些精英运用，更高效的调动起大家的积极性。

“东阳，我觉得肖靓这个女孩子不错的，我觉得可以先做做合并后的副总监，总监你仍然兼着。”郑啸虎一听沈东阳把话往人事上引，连忙把肖靓端了出来。
“嗯，这个我觉得是可行的。对了，啸虎，你丫上次是不是喝高了？把人家姑娘给吓到了？”沈东阳看到郑啸虎真的主动提到肖靓，突然袭击式的问起。
“啊？哪次？”郑啸虎也愣了一下。
“就是跟老秦喝酒那次，你带肖靓去的，肖靓半夜三更的给我打电话，说你喝高了，让我打个电话给你，照顾你一下，我当时忙着，也想你没多大事儿，就没联系你。”沈东阳笑着说。
“哦，那天啊，那天确实有些喝高了，说啥我都不记得了。”郑啸虎揉了揉脸。
“嗯，我就说嘛，肯定是喝高了，不然以你这品味也不至于去拉着一个小姑娘说长说短的。”沈东阳点燃了一支烟，摇头笑说。
“就是，哪儿能啊。对了，我看你和婷婷走得挺近，也要注意分寸啊？”郑啸虎也在点着沈东阳。
“哈，没事儿，不信你问婷婷，我可没在她面前喝高过。”沈东阳拍着大腿说。

和郑啸虎分开后，沈东阳一个人沿着夜静更深的马路往家里走，天气越来越冷了，路边的行道树显得没有丝毫的生气，一些脏浊的积雪凌乱的散在路边的角落里，沈东阳喜欢东北老家的雪，那里的雪，就是白的，就是晶莹的，就是洁净的，可上海的雪，却随着落落融融之间都成了泥。这冬季的上海是如此陈旧，如此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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