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燕五

 
【夜色温柔】

在中国做房地产其实还是蛮好做的，因为中国老百姓的从众心理太强了，独立思维能力又被一些陈腐的教育体制社会体制给抽离得所剩无几，所以房地产商能够不停的往上推高楼市，确实是因为地基太扎实了，几乎所有人都愿意当房地产业这座云中大厦的基石，他们只要一个名义上属于他们的房子，却根本不问为了这套房子自己甚至自己的家人付出了怎么样昂贵的代价。

有好多人在大骂房地产黑心，但其不知房地产商的黑心全都是被人民和人民政府给熏陶出来的。在市场经济之中，有需求就会有市场，有市场就会有二价，一为价值二为价格，老百姓首先选择了房子对他们所代表的重要价值，甚至把房子和人生的幸福度联系在了一起，作为房子的建造者，房地产有什么理由不用提升价格的举动来充实自己的利益呢？当这个市场机制形成了以后，那么主动权渐渐在自己的放弃中失去的老百姓，就只能接受了，如果你不懂得选择，只有等着被选择，房地产商开始择选，择选急切买房子里的一部分有钱人，然后再择选，择选急切买房子里的一部分没钱却可以通过贷款来完成购买行为的人，当然，没钱也没可能贷款的穷人，在这两轮中已经被市场淘汰了，因为房地产市场现在在中国已经成了畸形的卖方市场，理由是买方过于冲动，又过于投入。

更何况现在有相当一部分买房子并不是为了买房子，是要买面子，买圈子，买结婚用的妻子，买投资用的票子。是老百姓自己把房子增加了太多的附加值，所以房地产业内为了自己本行业的即得利益，会选择把附加值无限放大，形成一种足以影响老百姓购买行为的煽动力。

沈东阳汇报给宫鹤那边的策划内容，是以圈层营销为主的，虽然“绿柳公寓”也主打的是圈层营销，但是“绿柳公寓”只是说到了小户型的个性化圈层，却没有提及圈层未来的发展属性。沈东阳在报告里提到了圈层的变革可能，因为也许有人今天买的是小户型，明天也许就可以升级为大户型了，虽然这种人是少数，但绝大多数人都有这样的构想和期盼。房子，特别是期房，给人一个构想和期盼空间其实是很重要的。人们是如此浮躁，只要在房子的天花板上画上几朵云朵，他们就飘飘然的以为自己真的能住在天上了。现在沈东阳要做的，就是画这些云朵。

这几天的何婷婷也没闲下来，她在沈东阳的授意下不停的联系着老同事和业内的一些朋友捧“水语城”的场子，要知道，房地产业内的人也要买房的，也要看房的。更何况目前在何婷婷的私下说法里，“水语城”中不止住着筑邦的一些中高层，而且还有一些其它业内人士在这里购了房。何婷婷知道，业内人士对于这种圈子的居住氛围也很敏感，他们是购房浮躁情绪的肇始者，也是从者。

接下来沈东阳还通过金SIR的关系，利用多种手段搜集到了一些房地产企业的内部资料，为“水语城”做了一些DM直投广告，直接投递到这些房地产企业的从业人士住所，让他们被动接受“水语城”已经侵入到他们生活的现实。

经过沈东阳和何婷婷的不断运作，“水语城”的项目形象在南汇地区高大了起来，宫鹤的手机每天要接到十几个业内朋友的咨询电话，都问他们的“水语城”什么时候开，定价是多少，凭自己的关系在宫鹤这里可以便宜几个点，宫鹤跟他们不停的打着哈哈，只像在媒体发布一样预告了九月八号在现场有一次开盘活动，其它的都模糊处理。宫鹤其实是有算计的，目前他在销售上有点儿拿“绿柳公寓”当明灯，“绿柳公寓”定在九月六号开盘，但这次开盘的具体价格还没有流出来，宫鹤想，房价现在可是一天一变，自己的房子要比“绿柳公寓”稍好一些（这是每一个甲方的心理），品牌好、配套好、规划好、园林好、建筑好、户型好……，所以宫鹤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在“绿柳公寓”的开盘价上往上涨那么一些些，多了不必涨，每平米浮动在三五百之内，就算给业内的朋友们打个好些的折扣，还是有得赚的。

沈东阳觉得这次真的要感谢何婷婷的，如果没有何婷婷的帮助，他的这种圈层式营销，而且是房地产业内的圈层定向式营销做得肯定没这么快没这么彻底，就算是做了许多DM直投广告，但那也只是一个声音罢了。而关键何婷婷传播的是小道消息，是内幕消息，要知道这种非官方正式消息传播是极其快的，而且覆盖面是相当的大。更何况这条消息的主旨是要让这些平时给别人制造幻觉的人相信自己的幻觉——“水语城”这个项目里面住着好多房地产业内的前辈和大哥，和这些人做了邻居，那可会受益匪浅，保障齐全啊。虽然他们住的是项目里的别墅或是花园洋房，咱住的是小户型，但房子虽然小，也会慢慢长大的嘛。

“就等开盘了，就等开盘了，杨震不行，他差远了，我跟你们说，我昨天托朋友看了他的客户登记积累量，有效客户少，不行，绝对不行。”赵亮喝醉了，显得特别兴奋。
“赵亮，别这样说。”沈东阳和何婷婷对视着摇头苦笑，还好今晚一起吃饭的只有他们三个人。
“没事儿呀，沈总，你就是太小心，咱们赢定了，杨震还真以为他们有能力呢，他有个屁能力，除了贪小便宜就是装牛逼。”赵亮确实喝醉了。
“行了行了，不喝了，走吧咱们。”何婷婷听不下去了，她觉得赵亮现在已经失去理智了，再喝下去还没准儿说些什么干些什么呢。

从西厢记走出来的时候，赵亮摇摇晃晃的跑到街边上去吐了，何婷婷原本想去拿车送他，可看到他这副样子，怕他吐在自己的爱车里面，所以就有动。赵亮摆摆手，让他们先走，自己吐完，又晃晃悠悠的拦了辆车坐上去，沈东阳拉着车门问他怎么样，赵亮把沈东阳推开，关上车门就让司机开车了，把沈东阳扔在了那里。

“你怎么样？”何婷婷只喝了一杯啤酒，看着脸色不变的沈东阳。
“还好，呵呵，这个赵亮，不能喝还硬是逞能。”沈东阳耸了耸肩膀笑了。
“哈，才十点，要不咱们再找个地儿坐坐吧。”何婷婷看了看手上的欧米茄腕表说。
“好啊，反正离衡山路近，请你坐下来再喝一杯。”沈东阳说。

就这样，何婷婷开着车，拉着沈东阳来到了衡山路的一家小酒吧。那天晚上后来他们谈了挺多，其实并不仅仅是工作上现在面临的一些问题和解决方式，更谈到了彼此对一些事物的理解和看法，沈东阳给何婷婷讲到了北京洪泰里的一些陈年旧事，何婷婷则给沈东阳说起了她在甲方工作的时候那种紧张状态。不知不觉两个人在酒吧里面坐了三个多小时，直坐到何婷婷的眼睛飘来飘去只会飘到沈东阳一个人身上，直坐到沈东阳为自己这些年的经历感慨万端的同时也在暗暗庆幸，自己仍然稳在一线，在事业上稳步上升。

何婷婷看着沈东阳的感慨嘘唏暗想，这个男人究竟经历了怎么样的一番拼搏和妥协，才走到了今天？而他的感情经历又给他造成了多少的负担和影响？答案就在风中飘：How many roads must a man walk down Before they call him a man....

后来某一天，何婷婷想到了那个夜晚，那晚的上海，夜色温柔。

【雪人&雪球】

虽然“水语城”一直是在线下营销为主，但杨震还是察觉到了目前“水语城”的近期动向，因为也有不少他所熟悉的房地产业内朋友给他打来电话，问起“水语城”的项目情况，并透露出了有购买的意向，大家都以为“水语城”是洪泰的项目，作为洪泰的营销总监，杨震肯定对这个项目非常熟悉。杨震当然不敢直接说“水语城”的坏话，毕竟大家都是圈子里面的人，但他对于这种电话的回复一向都是用不熟悉项目，由公司另一组人做的为标准。

杨震再次开项目会议的时候，看到沈东阳他们不在，就也叫上了郑啸虎，他觉得自己之前把沈东阳想得太简单了，杨震也没想到沈东阳会有那么大的本事，把上海地产圈子里的各位执行层都拉进到了一个个案的销售终端中，杨震不知道的是，其实就连沈东阳自己都没想到何婷婷真的能帮他用大道（DM直投）小道（口耳相传）两路消息鼓动了这么多业内人士对“水语城”进行关注，至少是超出了他的心理预期。

有时候营销就像是在滚雪球，握着一个小雪球的人把雪球往山下抛，他根本无从预测这个雪球接下来会如何，是会遇上什么阻力连山下都到不了，还是会一路顺畅并且越来越大。而沈东阳和何婷婷现在就算是抛下山了一个小雪球，可雪球却慢慢在变大，以至于谁都没办法猜测这个雪球到了山下后直径到底会变得有多长？还有一种营销方式是在堆雪人，这会儿的杨震就是还在山下堆雪人，他要确保他的雪人结实壮美，不至于被沈东阳的雪球击倒。

“郑总，你觉得这个方案可行不？”杨震讲完新的活动方案问在一边沉思的郑啸虎。
“肖靓，你觉得呢？”郑啸虎抬起头来，微笑着看了看肖靓。
“我觉得是可行的，首先目前上海的年轻人群体非常向往能够找到适合他们圈层的活动，假如我们在开盘之前进行一次一周虚拟投资的竞赛游戏，赢者得到部分购房优惠，他们肯定会很愿意做的，在媒体上动用一些资源进行炒作，现在股市投资这么热，年轻人没钱，开发商让他们进行一次虚拟试验，而且还有实际利好，这个是一个先例，做出来会有一定的效应。”肖靓想了想说，其实肖靓考虑的是这个方案虽然可行，却绝不是最佳方案，它只能接触到部分人群，无法对高端人群产生任何影响和印象。
“只要甲方同意，而且执行彻底，我觉得也是可行的，不过现在就是甲方有些急，为了去化量，想要尽快销完，哪怕价格上做出一定的让步，多一些附赠空间也没问题，这个是比较现实的做法，在开盘之前给准业主发短信，投DM，进行价格区间的公示，更有效，上海人有多现实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郑啸虎摇了摇头说。
“关键是现在我们在市场上没有足够响亮的声音，线下的营销活动，我看‘水语城’做得更多，甚至定向营销都已经先一步执行了。”杨震把白板笔放下说。
“怎么就不可以线上线下同时进行呢？现在甲方的推广费用还是有的，我看过，我们上半年为甲方省了不少，相信凭我们和他们的关系，把活动办成是没什么障碍的。”肖靓理了一下头发说。
“行，你整合出一个全套的可立即执行方案然后大家来和甲方商量一下。”郑啸虎想了想说。

凌晨一点，沈东阳总算是完成了细化方案，他伸了个懒腰，揉了揉头，感觉到一种强烈的倦意。三十岁了，沈东阳觉得自己三十岁的身体已经不像几年前那样好了，乙方这种服务行业，基本上都是二十四小时待召的，在之前做具体执行的那些年里，沈东阳始终都在第一线，手机二十四小时都会调成最大响铃音量，生活单调而又无趣，可以说他除了林姗之外，最看重的就是工作内容了。做了总监后，沈东阳具体执行的时候日渐见少，宏观把控的倒是多了很多，没想到来了上海，为了稳固自己的位置，为了和杨震争副总经理的位置，却再次披挂上阵，粉墨登场。

沈东阳把一切都收拾停当后，下楼准备回家。经过肖靓的办公室，看到里面的灯还亮着，沈东阳敲敲门走了进去，肖靓在半夜的时候，形象仍然清爽秀丽，她看到沈东阳进来，露出了一个略显疲惫的笑容。

“沈总，你也还没走啊。”肖靓欠了欠身子。
“是啊，之前处理了一些事情，对了，‘阡陌周庄’的案子那边你盯着呢吧？”沈东阳问。
“嗯，是的，那边就是在按照咱们之前提案的前期节奏推进，执行层面多一些，策划工作不多。”肖靓看到沈东阳问起，把手边的几张“阡陌周庄”文件纸递给了沈东阳。
“好啊，虽然目前公司内部在南汇这两个案子上用的力量大一些，但是也要注意其它项目，别光顾着争米忘了面口袋。”沈东阳一边看“阡陌周庄”的工作进度表，一边点头。
“哦，这点您放心，我不会的，毕竟这个项目也在前期阶段，我会盯得紧一些的，不会让它出现什么意外的，我很清楚，‘绿柳公寓’只是公司的一个项目，而且并不是最大的，最有前景的，不会以点代面的思考。”肖靓笑着关电脑。
“怎么，你这边的工作也搞定了？”沈东阳看了一眼肖靓，笑着问。
 “是啊，累死了，最近一段还是蛮紧张的，刚刚来到洪泰就这么多任务，是我没想到的。”肖靓叉着腰，用一个标准的健美操姿势扭了扭身体。
“去洗个脸吧，一块儿吃个宵夜。”沈东阳把文件放到了桌子上。
“好啊，麦当劳。”肖靓站了起来。

沈东阳已经很久没有来过麦当劳了，这天的肖靓穿着一身红色休闲服，一双黑色的运动鞋，露出了里面雪白的袜子，美好的青春充满活力，即使时间已经这么晚了，肖靓也还在精力十足的指指点点唠叨着大餐牌上想吃的东西，看不出一点倦意。沈东阳就在她的身边和她一起点餐，子夜时候的麦当劳已经没什么人了，靠窗的位置上坐着一对小情侣，你侬我侬的向对方嘴里送着美味。身体泛起的些些倦意让沈东阳再次感叹自己已经不是当初，凌晨的时刻不再属于他了。

“没想到你这么瘦却会吃这么多。”坐定之后，沈东阳看着肖靓面前餐盘里的东西摇了摇头，肖靓的餐盘上放着一个汉堡，两对鸡翅，一个冰淇淋，还有一小盒色拉，而沈东阳面前的餐盘中，只有一袋薯条，横七竖八的躺在上面。
“呵呵，我还挺喜欢吃麦当劳的，其它的倒未必可以吃这么多。”肖靓眯着眼睛笑，像是一个集齐了所有玩具准备游戏的孩子。
“最近累坏了吧？洪泰的工作压力是很大的。”沈东阳也笑。
“还好，来之前金SIR也有跟我说，不过在洪泰这样的大公司，多少可以和甲方沟通得深入一些。要是在其它的小公司，甲方说什么就得是什么，然后就造成了甲方经常当面骂乙方傻逼，乙方无时无刻不在背后在心里骂甲方傻逼，虽然大家都挺傻逼的。”肖靓说完了脏话，吐了吐舌头。
“对，如果合作关系搞不好，确实都挺傻逼的，在洪泰，至少是可以对自己的专业做坚持的，要知道，甲方需要的是伙伴，是顾问，不是背后骂了他们傻逼的人。”沈东阳说。
“嗯，是的，这两天跟着杨总也学到了挺多东西，关于如何和甲方更好的沟通，如何和客群思路达成一定的共识，挺好的。”肖靓点头。
“杨震是个人物，呵呵，洪泰当年还有四大才子呢，杨震是实力之人，那会儿牛的是潜力，现在牛的是能力。”沈东阳也点了点头。
“还有三个哩？都是谁啊？”肖靓好奇的问。
“重要吗？呵呵，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沈东阳想起了当年那段大家都在洪泰北京总部做服务执行的日子，开始有些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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